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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培风话锋一转,开始旁敲侧击道:“老师是觉得做学问枯燥,决心换个活法?要与天下人一般也去逐个利字。还是说从一开始……您就是?”
卢钦闭口不答,再次轻叹了口气:“人本性之善恶,天下读书人都绕不过的难题。近些年性恶论抬头迹象明显。可惜老朽学识浅薄无法自通,引以为平生一大憾事!”
杨培风轻笑道:“此酸腐文人论调,学生当年不屑一顾。”
卢钦问:“现在呢?”
杨培风答:“纵使千万年后亦然。”
说着,他解下酒壶,在脚边寻了一只蚂蚁缓慢浇下,神色古井无波。
“敢问老师,这壶酒行恶了吗?”
卢钦默不作声。
杨培风缓缓站起身,又才开口:“元神居方寸,识神居下心。元神为本,乃先天存在,无善无恶;识神后天生成,由脏腑承载,一日不食则心上大不自在,闻惊而跳、闻怒而闷、见死则悲,见色则眩。”
“任何唯一存在的事物,不具备任何诸如善恶、美丑、大小之类,人所定义的属性。”
“比如学生有一枚核桃,但除此之外,天地间再没有比它更大,亦没有比它更小的核桃,那么它是大核桃,还是小核桃呢?倘若一个人,天地间有且仅有这么一个人,而且除了这个人之外,再无豺狼虎豹、山川河流,一切尽归虚无。那么这个人是善,还是恶呢?”
“由此是否可以引申为,是因有了这只蚂蚁,这壶酒才在我这识神的引导下,行了恶。而这壶酒,正是我之先天元神,无善无恶。”
“如此便可得出结论,善恶是一种后天行为,并非先天本性。”
杨培风说得口干舌燥,小饮了一口酒,最后道:“培风才疏学浅,一些离经叛道的言论,权当说给老师解解乏。让老师见笑了。”
卢钦眯着眼,满脸笑意,忽地意味深长道:“就不知现在与老头子我高谈阔论的,是当年扶风城里安之若命的木奴丰老板,还是某位……”
一句没说完的话,就是这位老人万里迢迢赶来的目的,之一。
杨培风大受震撼。
循循善诱,真不愧是大虞首屈一指的名师。学究天人!
卢钦衣袖一挥,老人、孩童,包括那栋茅草屋,眼前所有幻象通通散去。
只剩了那座门楼,以及被它隔绝开的两个世界,仍是无比真实存在。
“杨慎,你知道了?”
卢钦问。
杨培风点头。
卢钦拍了拍他右肩,苦笑道:“你从小到大的疑心病真得改改,我若不来这一趟,真怕你把自个儿给气死了。”
“是,卢青寒是我女儿,杨慎是我外孙。但你千不该万不该,把你的老师我,想得那般不堪。”
“即便没杨老太爷,卢氏仍旧是大虞国响当当的世家。我一把年纪,老来得女,也就这一个宝贝女儿,凭什么便宜他杨钧?是青寒她……包括杨慎迎娶张恒孙女的事,都是因缘际会,命数使然。我给你说了,你心里有数就行,千万别传出去。卢氏总还要点脸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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