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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(第2页)

窦占龙听窦老台这么一说,心里头也慌了,因为他听说过,憋宝的有三忌∶一忌揭底,二忌背誓,三忌妄语。有些话可以不说,但是出口成谶,绝不敢胡言乱语,忙问窦老台∶"不行我再跑一趟把铁斑鸠搁到柜上?"窦老台一跺脚∶"我跟你同去!"俩人骑上黑驴,急匆匆赶往十字街,到地方一看傻眼了,裕通当铺大门紧闭,招牌都摘了!

开当铺的最讲规矩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无论刮风打雷、阴天下雨,一天也不许歇业。一来怕耽误人家赎当,落人口实留下话柄;二来上门当物的无不是火烧眉毛,急等着钱用,所以说当铺跟药铺一样,一年到头从不歇业。窦占龙一去一返,前后不到半个时辰,裕通当铺竟已关门上板摘了招牌。窦老台脸如死灰,来不及跟窦占龙多说,催动胯下黑驴,出了城门落荒而走。

黑驴奔走如飞,驮着二人跑到窦老台的住处,离着窦家庄不远,地方挺偏僻,仅是一个带屋顶的破土围子,四周长着几株大桑树。他们俩翻身下驴,将黑驴拴在门口,推开破旧的木门,屋中也是破破烂烂,遍地的枯枝败草土坷垃,正当中两个条凳上摆着一口空棺材,怎么看也不是人住的地方。

窦老台眉头紧锁,一边咳嗽一边对窦占龙说∶"如今我也不瞒你了,扛旗的贼头儿、卖冥衣的裁缝以及开当铺的两个掌柜,他们四个人是一伙的,皆是贪得无厌、心术不正之辈,暗中拜着四个烛灵。咱俩为了取宝发财,抢了他们的麻杆、火纸、腰牌,坏了他们的大事。贼头儿和裁缝倒还好说,那两个开当铺的手段却甚为了得,,我也对付不了。"

窦占龙自知惹了大祸,心中愧疚不已,急得在屋里直转圈。窦老台摇了摇头,告诉窦占龙说∶"憋宝客勾取天灵地宝,争的是机缘,夺的是气数,此乃鬼神所忌,迟早会撞上躲不过去的一劫,事有成败,人有兴衰,那也是命里该然,怪不得你。只是我死之后,他们也饶不了你,咱两个合伙一场,你又信得过我,我不能连累你送命。一会儿我躲进棺材,你把铁斑鸠也放进去,然后找地方藏起来。今夜晚间,他们定会拿雷火来炼我,甭管屋里闹出多大响动,你也不必惊慌,那全是冲我来的。有邪物铁斑鸠傍身,纵然我难逃一死,他们也得搭上四条命!等到鸡叫三遍,你兴许能在左近捡到四个蜡烛头,虽不是什么法宝,可也保不齐能派上用场,然后你再进屋,将我的鳖宝取走,贴身收好……"

窦占龙心中一惊,想起祖宗遗训不许后人再干憋宝的勾当,此刻怎敢应允窦老台?窦老台见他迟疑,猛然一阵咳嗽,又说∶"接下来的话你可听好了,窦家庄南边塌河淀的老庙中有一座古城,平时看不见,三十年一显古,凑齐麻杆、火纸、腰牌,方可入城取宝。今年六月十五月圆之夜,又该此城显古,到时候你如此这般、这般如此,烧了这一沓子火纸,拿粗麻杆子捅开城门,挂上腰牌进城,谁也动不了你。城中一座府邸,府门前贴着封条,你对着大门拜三次,封条自会掉落。进了府什么也别拿,找到最深处一间屋子,屋中有一个铜盆,一面铜镜,一只铜壶。铜盆是聚宝盆,可令你荣华富贵;铜镜是八卦镜,可让你了身知命;

铜壶是紫金壶,可助你多安少祸。你这一双龙爪子,只拿得了一件。先前你打下铁斑鸠,损了一半阳寿,至于是拿铜壶保命,还是拿铜盆发财,又或是拿铜镜看透乾坤世界,全凭你自己做主!"

窦老台说:“你别忙着哭,正事还没说完呢,那个地方三十年显古,机不可失,时不再来。不仅我策了多年,县城里的贼头儿、糊冥衣的裁缝、开当铺的两个紫柜也繁了多年,彼此积怨已深,他们放不过我,我也得拉上他们四个垫背。只可惜我身上的整宝,E得天地之半,实不忍让它朽为尘土。你不妨将之取走,从此片刻不要离身,它沾了你的活气儿,过上个三年五载,也许还能死而复生。纵使你得了天灵地宝,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,可是生而为人,总免不了七灾八难,万一将来有个马高镫短,遇上过不去的坎儿了,你将脉篱子割开,埋入鳖宝,说不定可以救你一命,还有我的褡裢、账本、烟袋,全是老辈子传下来的物件,落在旁人手上无用,而吃憋宝这碗饭,却又离不开这几件东西…··.”

说着话摘下褡裢,连同长杆烟袋锅子,一并交在窦占龙手上。窦占龙抹去泪水定睛一看,不过是个粗布褡裢,四角坠着吊穗,里面装了一个账本,密密麻麻写满了怪字,他一个也认不得,还夹着几个白纸剪成的驴子,显得十分古怪。再看那个旱烟袋,长杆的乌木铜锅,过去老爷们儿惯于用长不足尺的短杆烟袋锅子,往腰里头一别,带着去哪儿都方便。

女人的烟袋杆则不然,长的得有四五尺长,盘腿坐在炕头,可以直接伸到火盆里接火,要取什么东西,懒得起身,也拿长杆烟袋去钩。窦老台的烟袋锅子,乌木杆子三尺多长,玛瑙的烟嘴儿,挑着一个绣花烟荷包,打着替线算盘疙瘩扣,铜锅子大又縻实,底部铸有“招财进宝”四个字。窦老台又说:“拿了天灵地宝放进褡裢,除了你本人,谁也拿不出来,只不过你得带着烟袋锅子,否则镇不住褡裢,天灵地宝还得跑了。行了,我言尽于此,但盼你好自为之!”

窦占龙心乱如麻,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,在窦老台的催促之下,帮忙移开棺盖。窦老台褪去鞋袜,披发赤足,踩着条凳爬上去,平躺在棺材里。窦占龙又按他的吩咐,将铁斑鸠放入棺中,再次合拢棺盖,收拾了一应之物,出去关上屋门,猫着腰钻到大桑树下的草垛中。他心里头七上八下,恰似打翻了五味瓶,本以为跟着窦老台去憋宝发财,怎知天有不测风云,天灵地宝还没见着,先把窦老台的命搭上了,又想到姐姐隔三岔五地念叨,窦老台拿宝蛋给他洗过眼,如果恩人因他而死,回去怎么跟姐姐交代·…·胡思乱想之际,忽听几声驴叫,窦占龙才回过神来,想起那头驴还在门口拴着,窦老台也没说是否放了它,趁着对头还没到,该不该进屋问一声?

窦占龙从草垛中探出头去,发觉天已经黑透了,突然间狂风大作,刮得飞沙走石,尘扬地暗。黑驴似乎受了惊吓,抱着蹶子挣开缰绳,跑了个无影无踪。顷刻之间,阴风中降下四团蓝幽幽的鬼火,忽明忽灭地围着破屋子打转。窦占龙毛骨悚然,赶紧躲回草垛,伏下身形,瞪圆了他的夜猫子眼,从干草缝隙中往外窥觑,但见四团鬼火转了几圈,拧成一个大火球,咔嚓一下撞开木门冲入屋中,熊熊烈焰裹住棺材,紧接着发出一声巨响,天崩地裂一般,震得墙壁、门框不住摇晃,屋顶上的木棍、稻草稀里哗啦地往下掉,大火球化作无数火星子渐渐熄灭,屋内屋外陷入一片死寂,再也没了响动。

直到鸡叫三遍,天色微明,树上乌鸦叫得凄凉,冷风一吹,草木萧萧瑟瑟。窦占龙爹着胆子钻出草垛,果然在房前屋后找到四个灭掉的蜡烛头,仅有寸许长,近似于灵堂中的冥蜡。他再进到屋里,只见屋顶子、四面墙烧得一片乌黑,整个棺材以及躺在其中的窦老台,连同架棺材的条凳,均已化为灰烬。地上掉着一样东西,窦占龙抓在手中,抹去黑灰,却是一个肉疙瘩,色呈灰白,尚有余温,想必是窦老台身上的鳖宝,于是贴身揣了,对着那片灰烬拜了几拜。

待到天光大亮,他先去空磨坊,找地方藏好了麻杆、火纸、腰牌、裕裤、账本、烟袋,还有那四个蜡烛头,这才往家走。恰巧朱二面子也在外头鬼混了一天一夜,哼哼着淫词浪曲正往回返,俩人前后脚进的门。

春花以为窦占龙跟他姐夫在外面胡混,朱二面子以为窦占龙起得早,谁也没多问。事后听人说,那天夜里,县城出了怪事,裕通当铺掌柜的、糊冥衣的裁缝,还有那个扛旗敲锣吆喝"当心蠡贼"的奇人,一夜之间暴毙而亡,全是七窍流血,死状可怖,老百姓们当作异事传播,没人说得出个所以然。

窦占龙心知肚明,却不敢声张,他白天之所以敢在县城里讹那几样东西,不仅仗着邪物铁斑鸠、还有窦老台在后头撑着,如今没了靠山,让他一个半大孩子三更半夜去塌河淀拿天灵地宝,他怎能不犯嘀咕?何况老窦家留有祖训,不许后人再干憋宝这一行,窦老台的下场,他也看得一清二楚,眼瞅着快到六月十五了,迟迟下不定决心。

取宝之事悬而未决,家里可又过不下去了。窦占龙的姐夫朱二面子整天游手好闲,胳肢窝夹柿子--没见过这么懒的,从来不知道顾家,出去管横事也挣不了半壶醋钱,全指望他瘫在炕上的姐姐春花,做些个零碎活计,勉强养家糊口,赶上年景不好的时候,家里经常穷得揭不开锅,借遍了左邻右舍、乡里乡亲。那一天又断顿了,姐姐春花看看米缸,剩下的几粒粮食,熬一碗稀粥也不够,只得叫安占龙去界壁儿的五叔家拆兑几个。她一连几天没吃过饱饭,有气无力地说∶"按辈分咱得喊人家一声叔,我前后借过几次,实在拉不下脸了,你替姐跑一趟。"窦占龙是真不想去,天底下顶数手心朝上找人家要钱最难,何况他实在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一双爪子,可又不忍让姐姐为难,只得硬着头皮来到五叔家。

五叔五婶子都在家,天当晌午,两口子正在擀面条,桌上大盆的三鲜卤腾腾直冒热气,边上还摆着几碟黄瓜丝、香椿末、菠菜梗、青豆黄豆、大瓣儿蒜。五婶子看见窦占龙进了门,脸拉得比驴脸还长,问他干什么来了。窦占龙也是半大小子了,胡打乱闹不耽误懂得脸面,不敢看五婶子,低头瞅着脚面,怯生生地开口说了"借钱"二字、五婶子答得也利索∶"不借!合着你是《百家姓》去了赵-——开口就是钱,还会别的吗?"

窦占龙觉得害臊,扭头刚要走,又被五叔喊住了∶"等会儿等会儿,怎么着舍哥儿,看你这意思,你是恨上我们家了?你爷爷在世那会儿,可没少提点我,咱又亲戚里道的,住得还近,远亲近邻全占了,是亲三分向,是火热过炕。你一口一个叔地叫着我,从没短过礼数,按说你们家吃不上饭了,我岂能不管不问呢?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借你钱吗?其中有个理儿,你听听我说的对不对。老言古语怎么讲的,指亲不富,看嘴不饱,想发财指不上亲戚,看别人吃肉填不饱肚子,老大不小的你得自己挣去。退一步说,你爹娘走得早,姐姐瘫在炕上,咱一笔写不出两个窦字,同宗同族的亲戚搭把手,管她口饭吃,你岁数小,吃口闲饭,这都说得过。可是我们不能连你姐夫都管了,他也是五尺多高一把扳不倒的汉子,不缺胳膊不少腿,成天不干正事,你瞧他那一天天的,夜壶没把儿—-就剩嘴了,那不是混吃等死吗?再者来说,你五叔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、我们一年到头把脑袋瓜子拴在裤腰带上,跟着杆子帮跑关东做小买卖,风里雨里挣几个钱,吃了多少辛苦,担了多少惊吓,这你不是不知道啊,你怎么有脸上我们家借钱借粮,喂你姐夫那个闲汉?回去告诉他朱二面子,,你就说我说的,有粮食喂狗我也不给他,为什么?我姓窦的给不着!"

五叔非但不借钱,反倒给他一通数落。窦占龙只能低头听着,憋得满脸通红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一出门又碰上几个同村的小孩,围着他拍手起哄∶"鹰嘴鸭子爪——能吃不能拿!"窦占龙忍着怒气,闷头推开那几个孩子,心中暗暗发狠∶"我拼死也得去一趟塌河淀破庙,等老子发了财,有他妈你们给我下跪的时候!"

第三章窦占龙进城

窦占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,去到五叔家不仅没借着钱,还挨了通狗屁呲儿,屎壳郎碰上拉稀的——白跑一趟,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,软不拉套低着头进了家门,坐在炕沿儿上一句话也不说。春花一看就明白了,叹了口气,劝了他几句,让他再跑一趟,到庄外挖点野菜。窦占龙应了一声,背上箩筐出去,在路边刨了些苣荚菜、车轴辘菜、苜蓿菜,装了小半筐,又去泥塘摸了三条泥鳅、两只蛤蟆,在草坑里逮了几只蚂蚱。他姐姐春花也真有法子,拿木梳背在面缸中刮了又刮,铲了又铲,鼓捣出小半碗陈年的棒子面,将车钴辘菜剁碎了,拌成玉米糊糊上锅蒸,苣荚菜、苜蓿菜沾上土盐水拌匀,蚂蚱扔火里烧熟了,泥鳅、蛤蟆剥皮去肠,熬了一锅汤,居然也对付出一桌饭食,有干的有稀的,有凉的有热的,有荤的有素的。窦占龙家当时穷到什么地步呢?且不说吃的是什么,单说三口人坐在屋里吃饭,那也够瞧的,桌子不是桌子,是个秫秸穿成的盖帘;凳子不是凳子,是草甸子上挖的塔头墩子;盛饭的碗是半个蛤蜊瓢;筷子是两截柳木棍。一件像样的东西也没有,但凡值个仁瓜俩枣的,早已经卖光了。窦占龙有心卖掉窦老台留下的烟袋锅子,换几个钱给家里渡过难关,但是去古城取宝,麻杆、火纸、腰牌以及憋宝客的裕裤、烟袋锅子,哪一样也不能少,一旦错失了这个发财的机会,还不得把肠子悔青了,已经穷了这么多年,真不差这几天了。

好在转过天来,他姐姐春花接了点缝补浆洗的零活儿,朱二面子出去管横事又得了些钱粮,日子还能勉强维持下去。窦占龙盼星星盼月亮,好不容易等到六月十五。他从白天睡到天黑,直至一轮满月爬过树梢,春花两口子已经睡实了,窦占龙悄悄下地,在灶上拿了火镰,从后窗户跳出去,到空磨坊取了一应之物,出了窦家庄往南走,一路来到古洼塌河淀,只见蒿草丛生,夜雾沉沉,脚下又是泥又是水,泥沼深处立着一座破庙,民间称之为"黑爷庙"。听本地上岁数的人说过,庙中供奉着黑七爷,乃是老窦家祖上从关外请回来的一位仙灵,保着他们家人财两旺,早年间香火极盛,怎知有一天遭了雷劈,一道雷火从天而降,将庙顶击出个大窟窿,烧坏了仙灵的牌位,紧跟着河道坍塌下陷,庙宇淹没于洼地之中,从此香火断绝,变成了一座无人间津的破庙。

窦占龙镗着泥水走过去,借由月色观瞧,但见黑爷庙的两扇大门已经没了,庙顶残留着几垄瓦片,廊檐下挂着半截匾,几块石碑东倒西歪。他在心中默默祷告∶"但求列祖列宗保佑,让舍哥儿我拿宝发财!"随即勒紧裤腰带,迈步进了破庙,目光所及,庙内也是一片狼藉,头顶上大敞四开透风透雨,脚底下杂草乱长到处是绊脚石,四周墙皮多半脱落,东山墙挂着半拉鼓,西山墙的烂鼻子铁钟没有锤,神台上香炉歪倒口朝下,供桌上落满了尘土灰,正中间供着一尊泥塑,黑袍宽帽,身形肥硕,面目模糊,不知是何方神圣,后墙上残缺不全的壁画,描绘着瑞彩祥云。

窦占龙在庙中转着圈看了半天,哪有什么古城?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,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,按憋宝的窦老台所言,把腰牌拴在裤带上,又蹲在地上,抽出火纸,一张撮成一卷,两端拧成纸捻,

一卷摞一卷,堆成一座纸钱山。再拿火镰引燃,一时间烟雾升腾,

在庙中聚而不散,渐渐与壁画中的云雾相连。窦占龙暗暗称奇,瞪

着一对夜猫子眼凑到壁画近前,见云雾中显出一座灰蒙蒙的城郭,

土城墙不下三五丈高,上半截是红土,下半截是灰土,城垛子是尖的、

如同锯齿狼牙,中间一个城门楼子,四角八拐悬挂铜铃,山风一吹

叮当作响,两端望不到头,两扇漆黑的城门关得严严实实。窦占龙喜出望外,扛上粗麻杆子紧走几步,到得城门近前。双手攥着麻杆,从城门缝中插进去,一次捅不开捅两次,两次捅不开捅三次,城门轰隆一声开了,粗麻杆子也从中折断。

窦占龙穿过城门洞子,小心翼翼往里走,但见城中千家万户,井然有序,各个屋子格局一致,前后有门,后门边上是谷仓,仅仅大小不同而已,不过一没饭馆二没商号,没有做买做卖的,也听不到鸡鸣犬吠的响动。出来进去的人们,皆为黑衣小帽,身形也相似,个顶个长身子短腿,腆着圆滚滚的肚子,只不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,有两口子拉着小子拽着闺女,也有年轻的背着上岁数的,都带着一股地洞子味儿摇摇晃晃走得奇快。窦占龙本以为城中无人,怎知进来一看,竟住得满坑满谷,心下寻思∶"我进城取宝,还不让人把我当贼抓了?憋宝倒好说,做贼可难听,那不是给列祖列宗丢脸吗?不行,我得找人打听打听,这是个什么地方?"怎知道接连问

了七八位,却没一个搭理他的,窦占龙莫名其妙∶"他们这地方的人是不通礼教,还是狗眼看人低?怎么连句话也不跟我说?"正自纳着闷儿,又看见一户人家敞着门,里面七八口人正围坐了吃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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