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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北奴?”苏敏翻身坐起,好奇地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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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间里光线很暗。
程寂躺在冰凉的竹床上,脸色惨白如纸。视线模糊意识不清,一幕幕断续的画面在脑海中流云般掠过。
女人的眼泪,孩童的哭啼,刀剑砍杀的声音,嘈嘈杂杂近在咫尺。
浑身哪哪都在痛,牵着筋连着肉,整具身体一阵阵的发颤。
赵嫣带了他回来,转眼就把他忘了。他被从人锁进柴房里,每天潦草地供一碗水米。
随他一块儿被带来的女孩儿不知被关到哪里去了,耳边少了没完没了的埋怨和啼哭,倒也清净。
情况不会更糟糕了,最差不过是一死,他不怕死,一了百了,好过这般日复一日的折磨。
“大夫,他死了没有?”
月婵掩鼻站在窗下,踮起脚来张望屋内的情形。
大夫适才被从外面请过来,一见屋里那奄奄一息的北奴,当即面色变得凝重,上前展开药箱又是刮伤又是施针,已经忙碌了好一会儿。
“此人创处伤重,未得及时诊治,伤口已经腐肿化脓,此时昏迷不醒,高烧不退,正是腐毒攻心之状。”老大夫一面忙碌一面答话,话中之意,听来是暂无性命之忧。
苏敏立在月婵身后,颇失望地摇了摇头,“我当是那日在猎场表演角力的那种北奴,这人一副半死不活模样,站起来怕是一阵风就能吹倒。平昭,你瞧男人的眼光还真是万年不变。那翟星澄,可不就是这样一个弱不经风的小白脸么?”
赵嫣靠立在院门下不说话,苏敏的揶揄提醒了她。那日猎场,她只觉得这少年眼角眉梢处隐约有些肖似那人,如今想来,就连身型也相当……所以才会被他吸住目光,鬼使神差般将他带了回来。
月上重檐,屋里点了昏黄的灯。少年睡在靛蓝色的锦缎被褥里,浓长睫毛鸦羽般覆在紧蹙的眉下。
他睡的很不踏实,仿佛梦境里正在经历什么可怕的遭遇。薄薄的失去血色的唇紧抿,线条利落的下颌微抬,牵动修长的颈和凸起的喉结。
赵嫣将灯移过来,令光线照亮那张失血苍白的脸。
涂着蔻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双长眉。
其实不论是轮廓还是五官,他与他的差异都十分明显。这少年线条凌厉硬朗,那人面貌更加柔和。
她已经再没有机会当面对他说出那句抱歉了,唯有利用眼前这个有些肖似他的人,慰藉自己无法追回的遗憾。
她俯下身,启唇,用最轻柔的语调,在他耳畔念出那个名字。
“星澄。”
“对不起,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“不该与你争执,不该说那些气话,不该激得你去参军,不该、不该明知道我还不起,还心安理得的接受你的感情……”
“是我害死了你……”
冰凉的水滴顺着干裂的唇,缓缓流入口腔。程寂喉间那份火辣辣的窒息感被水分润泽后,变得清明而舒爽。
不知昏睡了多久,他才缓缓张开眼睛,入目是陌生的纱帐和横梁。他想坐起身,动了动四肢,发觉自己上身袒着,右臂上裹了厚厚一层白纱。
此时帘幕被撩开,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手捧茶盘探进头来。
“你醒了?终于醒了!我这就去通知月婵姑娘!”
女孩儿风一般跑了出去。
程寂记得这张脸,这个声音。
是同他一道被带回公主府的北凉女孩。
他用左臂撑起身来,撕掉右肩膊上缠裹的纱布,可怖的伤口显露出来,被用过药,腐去的皮肉被仔细剜去,除却疼痛和微微麻痒,并无其他不妥。
他看见枕边整齐叠好的新衣,正伸手欲取,掌心触到柔软的衣料,又突然停了下来。
不远处的紫藤园里,赵嫣正陪宾客听戏。
月婵步过来,在她耳畔轻禀:“那北奴醒了,他说,想要沐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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